12月17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和中国欧洲学会共同举办了2019年欧洲年终形势研讨会。现在分批发布研讨会的嘉宾发言内容，敬请关注。

　　感谢欧洲所的邀请，很高兴有机会参加2019欧洲年终形势研讨会。

　　刚才几位专家讨论今年的欧洲形势，或多或少都讲到了英国脱欧这个热点问题。我想2019年英国形势发展的主线和关键词还是脱欧问题。从年初脱欧陷入僵局，表现出更大不确定性，这一年脱欧进程跌宕起伏，到年底终于出现了相对的确定性。在这里，我结合脱欧进程的发展及其影响，对2019年英国政治、经济、对外关系，包括中英关系做一个简单回顾。

　　刚才几位老师都讲到，英国脱欧在政党政治层面，包括英国的政治体制层面，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北外英国研究中心上个月刚刚发布了《英国发展报告（2018-2019）》。这几年我们编写这份报告，感受最深的是对脱欧未来判断之难。今年截稿时，我们判断出提前大选不可避免，报告大部分稿件是在7月份截止的，当时一些判断还是悬浮议会可能性比较大，工党和保守党拉锯可能还会出现。10月初发展报告定稿付印，虽然认为保守党获胜可能比较大，但对以这么大优势获胜的判断也没能做出。主要是7月份约翰逊就任首相后，他的一些政策左右逢源，让人眼花缭乱：一开始强硬宣示无协议脱欧立场，拉住强硬脱欧派；之后又华丽转身采取了务实态度，最后协议让步之大，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

　　从脱欧进程看，我们有一个很强烈的感受：如果说2012年、2013年英国脱欧派绑架了保守党，进而绑架了英国政治，脱欧公投后反而是各政党为了自身利益绑架了脱欧。脱欧进程中，政党政治因素显得越来越重要，特别是2019年初脱欧陷入僵局之后，更是如此。英国专家在大选结果出来时讲，他们百思不得其解，最亲欧的自由民主党当时为什么要支持约翰逊提前大选的提议，迫使工党接招，葬送了更软一些脱欧的一线希望。而保守党自约翰逊出任首相以来出乎意料的团结，我们无法解释保守党从过去的亲欧政党，到长期温和的疑欧政党，一夜之间突然变得这么强硬，90%以上的议员可以支持无协议脱欧，但很快再次改变立场，支持约翰逊和欧盟达成的温和的协议。保守党这次表现出的团结，实际是出于大选利益、执政的利益。这个英国“天然的执政党”在危机关头、能否继续执政的关头表现得很团结、成熟，而留欧派则没有抓住机会实现自己的目标，有很多深层次的问题值得进一步讨论。

　　比如，前面我们讲英国政党政治的两极分化，现在看英国政治实际还是在向中间走。与此相关的是如何看待英国的民粹主义？脱欧刚开始时，大家认为脱欧是民粹主义的结果，但英国政治精英始终不承认脱欧是单纯的民族主义、排外主义的结果，也不都是全球化的输家所左右的。政党出于选举政治需要迎合选民的要求与民粹主义的界限在哪里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约翰逊是在迎合一些东西，但迎合的实际很多并不完全是传统意义上的民粹主义。约翰逊刚刚上台时媒体讲他的政府是“撒切尔夫人第四个任期”， 会实施很多新自由主义的经济社会政策，但在大选中保守党接受了很多工党的东西。工党则面临更大困境，保守党在往中间走，工党往中间走也很难走通，往极端方向走更困难。

　　还有一个问题是英国的地区关系和民族问题，特别是苏格兰和北爱尔兰问题。这个问题现在很复杂，也因脱欧成为非常紧迫的现实问题。我们的总体判断是苏格兰情况是比较紧张的，英国政府在处理脱欧问题上基本没有考虑苏格兰的诉求，未来是不是想办法补救非常关键。苏格兰民族党今年5月就已经启动了地方议会的二次独立公投立法进程，从宪法角度讲，约翰逊不同意，独立公投不具合法性，但双方未来博弈的结果还存在变数。北爱尔兰局势相对来讲没有那么紧张，无论人口构成还是有关各方的政治意愿都是如此，尽管天主教人口数量近期可能超过新教徒，但天主教人口只有勉强的多数，60%多或70%支持爱尔兰统一。现有的脱欧协议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北爱尔兰民族主义者的要求。英国政府、爱尔兰政府的立场仍是继续坚持《贝尔法斯特协定》。

　　经济方面，脱欧对英国经济的影响还是逐步显现的，2019年英国经济比较困难。一季度出现了一定反弹，6、7月份也比较好，但总体是下行的，10月份基本是零增长。脱欧带来的经济上的不确定性能不能缓解还取决于英国与欧盟明年经济、贸易安排谈判的结果。

　　对外关系，刚才崔洪建老师讲到了中欧关系中各方的联动问题，英国对外政策的未来实际上还是几个关键战略关系的互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理对欧、对美、对华关系，包括更广义的新兴市场，这几个关系如何处理、如何应对脱欧带来的变化？总体来看，英国对华政策面临来自美国巨大的压力，脱欧也带来了不确定性，对外战略确实面临选择。但英国的选择同样也受制于国内经济利益，英国对华认知强硬和务实的呼声都在上升。刚刚说到全球主要力量的联动，脱欧后，英国有没有可能成为全球力量互动的重要一方？约翰逊认为英国脱欧后或扮演全球大国角色，这也是其脱欧协议赢得支持的原因之一，未来如何做是关键的问题。

　　英国脱欧从法律意义上讲形势基本已经明朗，但英国脱欧的长远影响，是不是因为约翰逊当选，英国政治似乎又回归常态，有些问题就结束了？这需要观察、思考。比如说政治体制，当时争论到底是议会主权更重要，还是行政主导？从现在来看，似乎还是政党利益更重要。随着脱欧谈判的深入，英国经济社会模式乃至英国资本主义模式是否会发生变化，英国对外关系、对外战略的重点如何选择，未来希望能继续关注这些问题。

　　谢谢大家！

　　（王展鹏系北京外国语大学英国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