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中国社会科学院欧洲研究所和中国欧洲学会共同举办了2019年欧洲年终形势研讨会。现在分批发布研讨会的嘉宾发言内容，敬请关注。

　　赵怀普：首先谢谢欧洲所的邀请，陈新副所长给我规定任务，谈一下欧美关系。我就当前欧美关系谈一点个人的观察，有三个关键词：两面性、北约脑死亡、欧美安全合作新动向。

　　一、两面性。

　　一方面近些年欧美关系中凸显的一些问题和矛盾依然存在，包括经贸领域的钢铝关税、汽车关税、最近新生出的数字税的问题，伊朗核问题的分歧，以及北约内部军费分摊的问题。这表明特朗普执政以后对欧洲政策调整产生的冲击波余波未散，欧美之间离心倾向依然明显，甚至在多领域蔓延。

　　另外一方面受到各自内部因素和大国竞争的加剧外部压力的影响，美欧双方对维持大西洋关系总体稳定还是有共同需求，也有各自利益方面的考量。欧洲方面的因素，大家知道几年以来英国“脱欧”一直是困扰欧洲内政外交非常关键的因素，德国领导层也面临调整，欧洲议会的选举、欧盟机构换届等等。美国因素主要有明年大选的前哨战已经开始，特朗普的“乌克兰门”弹劾案。外部压力主要是大国竞争回归，中美竞争加剧，美欧同俄罗斯竞争压力加大。

　　总的来看，欧美关系中困难多，裂痕难以弥合，但并没有完全破裂，双方止损心态比较明显，特别是今年表现比较突出。欧洲方面表现出更多同美国协调合作的意愿，也采取了一定行动，经贸争端我看来总体上处于可控的状态，对欧美关系的长期影响相对比较有限。我们需要更多关注未来欧美在战略、安全领域的动向。止损努力也主要体现在安全领域，涉及北约军费分摊，美国对北约和欧洲安全承诺，以及针对俄罗斯、中国的安全合作。欧美内部各有力挺大西洋联盟的势力和主张，并且对双方政策也产生了影响，一定程度上抑制或者对冲欧美关系下行的压力。

　　美国对欧政策方面，特朗普冲在前面，奉行利益优先，在关税、军费分摊方面表现比较强烈。另外一方面以彭斯为代表的所谓价值观派，还是比较注重维系大西洋联盟的团结，这是美国方面对欧政策的特点。

　　欧洲方面的止损努力也比较明显，几位老师提到欧洲的新动向，包括马克龙提出的“北约脑死亡”，但德国和其他的欧洲国家并没有完全赞同马克龙的判断，它们主张继续维持同美国的联盟。所以，欧洲内部也有势力力挺大西洋联盟。

　　换一个角度来讲，可以说特朗普政府对欧洲的施压取得了一定成效。按照《简氏防务周刊》的说法，北约内部已经就军费分摊问题达成了新的方案。根据新方案，多数欧洲盟国和加拿大的份额会上升，德国会从15%上升到16%，美国份额会相对下降，从22%下降到16%。总的讲，2019年欧美关系竞争与合作两面性比较突出。

　　二、北约脑死亡。

　　马克龙提出这个言论后，在欧洲内部和欧美关系中引发了非常大的争议，不仅暴露了美法长期以来在北约的目标，以及美国在欧洲安全中的作用这些问题上的分歧和矛盾，也在北约和欧洲内部掀起了波澜。

　　特朗普在总统竞选时曾经提出过“北约过时”论，这是他对欧施压与交易的一个手段，目的在于迫使欧洲承担更多北约军费份额。此举极大地刺激了欧洲，几乎摧毁了欧洲人对美国作为欧洲捍卫者和稳定者的作用的所有信任。现在马克龙提出“北约脑死亡”论，可以看作是对特朗普政府的“北约过时论”和对欧施压的一种回应和反击。

　　“北约脑死亡”言论出来后在欧洲内部引起了比较大的争议，目前欧洲在北约问题上似乎有三种不同的观点，马克龙代表的是所谓的“战略自主派”，认为在安全上不能够完全依赖于美国，欧洲要谋求自主。以德国为代表是所谓的“战略忍耐派”，着眼于后特朗普时代欧美关系转圜，认为当前美国处理大西洋联盟事务的方式的改变是周期性的，而不是结构性的，对特朗普之后美国将恢复对大西洋联盟的传统看法抱有期待。波罗的海国家属于“战略拥抱派”，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可以替代美国的安全保证。在特朗普执政后欧美关系发生变化、欧洲安全与稳定的不确定性增加的形势下，波罗的海国家寻求与美国进行双边安全保证。

　　北约“脑死亡论”引发的争议，在进一步刺激了美欧矛盾的同时，也将矛盾内化和“欧洲化”，结果使得大西洋联盟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化。

　　三、欧美安全合作的新动向。

　　涉及到北约对俄罗斯、对中国，这是一个新的动向。当前北约最大共识是合力应对俄罗斯的战略威胁，但在具体执行层面上，各成员国基于自身利益考量存在较大分歧。有的主张强化前沿军事部署、扩大联合演习规模，有的强调重点防范俄罗斯的政治影响和经济渗透，有的则要求深化与俄务实合作、降低战略博弈烈度。

　　近些年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取得的进展、对外投资实力的增长以及5G领域的领先优势，引起欧美对中国又爱又怕。从今年年初开始，北约就开始关注中国崛起的问题，4月份北约外长会议已经开始决定要把中国挑战纳入北约议题。不久前在伦敦召开的北约峰会发表声明，正式把中国崛起视为一种挑战。所以，未来北约有可能在安全领域更多关注中国的崛起及其可能给欧洲安全带来的影响。

　　北约的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说，北约要成为一种平衡力量。以前奥巴马政府在亚太地区针对中国影响力的提升搞“再平衡”，未来也不排除北约和欧盟针对中国在欧洲及其它地区影响力的提升，也搞一个“再平衡”。欧美针对俄罗斯、中国的安全合作不会一帆风顺，双方既协调合作，同时也会有分歧。未来会怎样发展，我们需要进一步关注。

　　时间关系说到这，不对的地方请各位批评，谢谢。

　　（作者系外交学院教授，中国欧洲学会理事）